2007年3月1日

【市亂】Fade Away

﹥寫於2007






(那逐漸消失的背影,其實是給淚模糊雙眼。)


那個時候自己有沒有流下淚水,她早已經忘了。
但是心裏卻有個聲音一直這麼說、這麼說。

也許?

不予置評。她寧願相信那時候如果有淚,也是因為不甘心,而非為了眷戀。銀的笑容總是這個樣子,像鎮定劑般的暫時麻痺她。
如今距離銀前往大虛界已經過了三年,她很懷疑自己為什麼還沒開始發慌。心底的那種足以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同樣逐漸消失著。



「專心批改公文啊,松本。」見她發呆,皓髮隊長很不客氣的出聲。
「……啊,是。」她回神,心卻仍然杵在三年前。



連歲月的洪流都沖不走的三年。

尤其,她慢慢會不自覺地在佈滿字跡的公文上用指尖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弧度。
那是他的笑容。
松本亂菊甚至回溯本身記憶─她記得銀,市丸銀他始終都是那副表情,薄薄的唇也始終揚著恰到好處的弧。
她學不來。

曾經,在他離開之後,突然開始失眠的她總會在半夜對著鏡子學他揚嘴角,折騰了一番後往往無法得到讓她滿意的結果;只賸唇邊嚐到不知打哪來的鹹味。




「吶、修兵……」她盯著酒杯呢喃,聲音小得像說給蚊子聽。「我這樣又哭又笑,是不是像瘋子?」
黑髮男子望她,笑。「是『很像瘋子』。」
她呵呵笑了一聲回敬。「你不會為了東仙讓自己也像瘋子?」
「怎麼可能。」修兵撇嘴,手撫上自己頰上的傷痕。「我受過更大打擊。這不算什麼。」
「更大打擊?」亂菊扥腮,以很慢的速度點了兩次頭。「是啊,這不算什麼。如果大家都不在了,我才會受到更大打擊吧?」

大家都不在,而現在也只有銀一人不在。

檜佐木修兵深深吸氣,然後吐氣。他想開口問亂菊,她說的「大家」,包不包括自己?
可他開不了口。他知道開口詢問後的答案,也是得到她爽朗的笑了幾聲,拍拍自己的肩膀。

當然啦,我們是好酒友呢!是吧,修兵?
她應該會這麼說。但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答案。
那希望越大,修兵曉得───那情感的寄託也更深。
亂菊永遠不會知道,曾經曾經或者現在現在,有人會被歲月的洪流沖垮,那個人陪在她身邊用盡心力的三年根本抵不過他和她之間擁有過的童年。


「我和銀本來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後來,誰知道走著走著,」亂菊的雙頰緋紅,伸出雙手食指交疊擱在桌上,直線滑向前;接著分開。「走著走著,有岔路,銀走了那條,我走了這條……可是其實,我想跟他走同一條路……」
修兵沉默地看亂菊的兩支手指,越分越開、越分越遠,直至滑到了桌子兩側。
「不止這距離,還要更遠、更遠……」她嘟囔,白皙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他皺眉,輕輕抓住她的手,一面將酒杯拿開。「妳醉了。」


醉。
醉卻不能夠醉三年……。



×××



那個時候,他記得他有向她說抱歉。
是發自內心亦或者只是句配合當時情境的肥皂臺詞?
他不予置評。反正,話都說了,人也離開了。

只是他常常想起她。童年的她、以前的她,那個時候的她。
得用如此陳舊的時間來形容,是因為現在對他而言甚麼都邈然無蹤。

我真想讓妳抓久一點。他說。那個時候。

其實不是想這麼說的對吧。銀開口。妳真應該抓緊一點的,亂菊。
話到嘴邊卻成了令人不堪的一擊。那個時候。
本也不想真底輕易掙脫她的手……假戲真做。
本也打算回頭再多看她兩眼,在他依稀記得自己說過抱歉之後……銀曾經設想,倘使他回頭會看見的畫面。

(亂菊呆若木雞,剛剛放開他的手的餘溫還在,手懸在半空,紅了眼眶)

最後一切徒然是個不著邊際的設想。
銀仍沒有回頭、無法回頭,就讓亂菊瞅著他的背影,並且用背影感受著亂菊那意味複雜的目光。無法回頭,而藍染在虛閃中朝他咧嘴笑。話說他也曾半戲謔性的想過,當他沒有辦法停止步伐前進時,亂菊將傾全力對他喊,你不能走。

──荒謬。銀把念頭甩開,亂菊不是這種性格的女人。
她是堅毅的,是寧可一肩承擔所有苦痛而吝於與他人分享的,或許還未達爐火純青,但善於隱藏這點她倒和自己有幾分神似。
──亂菊是這種性格的女人。
至少直到三年前他奔向大虛界的一剎,兩人之間抱持的真理一分為二,爾後走向不同的道路時,他還認為她是。




從大虛界眺望不了屍魂界。那裏好似過了三年。
三年對一個死神來說,不算太長。
三年對他來說,也不算很久──此處有新的正義,新的環境,乃新里程碑、新版圖──
末句是藍染添上來的。

她闖進他的生命以及他的心同樣曾有過三年,那現在再給銀三年時間,他可不可以把亂菊忘記?他先想到的是,他所待的地方的歲月,和她在的瀞靈廷,並非同條河。
所謂思念嘛……只是由繾綣的零碎記憶在消失之前拼湊的殘念突變。


思念?

呵 跫不過三年。



×××



他極少在她的夢中出現。原先她以為當銀在夢中現身時,只會經歷那虛閃明滅、別離時的場景,重複再重複……。

沒想到是捉迷藏。
童年時代他最常和她玩的捉迷藏。
總是亂菊擔任捉人的鬼,矇眼自一數數兒到一百,再睜眼,銀就像人間蒸發,連消失的名詞都還來不及用上……。
以前的她會驚慌,會哭泣,接著他又會不知從哪回來,挾帶笑容以及食物平撫她,依舊重複再重複……。

她不厭也會累。

宿命性的緣分可能在正義相對峙的一刻便已完、全、不、成、立。
那也應永不存在逐漸消失的可能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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