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這樣。總是要等到不再了、失去了，才開始懂得珍惜。突然，她變成距離我很遠的天上的星。我驀然驚覺，自己只不過是一隻在地面上漫無目的，狂吠不止的野狗。
只會狂吠的野狗。
「噠噠……」一襲烏黑的死霸裝，快速的穿梭在下課後的學生人潮之中，一片雪白的學生制服裏綴著一抹黑，顯得特別突兀。
「啪！」其中一間課室門被打開，她眼光搜尋他有說有笑的身影，然後──
「戀次，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啊？！」他被她重重放在課桌上的紅色飯盒嚇了一跳。他望向她因奔跑而微微漲紅的臉頰，堅定而倔強的眸，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輕笑，大手疼愛式的摸了摸她的頭。「傻瓜。回去吧，待會朽木家的人又來跟我要人。」
語氣是笑的。心卻是苦的。
「不要。我可是大老遠回來的耶。」她搖頭，看他的眼神透露出「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吃飯」的訊息。
「－阿散井！朽木家的老太婆來囉！」雛森桃紮著兩根辮子蹦蹦跳跳的衝進課室，一點也不馬虎的宣告情報：「距離學校一百公尺！」
「嘖。」他站起身，傷腦筋的搔搔頭。「露琪亞，回去吧。」
「戀次！」她昂首，粉拳打在他胸膛。
他故意不看她。「回去吧。妳大哥……會擔心的。」
「……擔心？」露琪亞沉默了半晌，開口。「……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比我還要了解他。」
「－我……」他蹙眉，眼神不自然地凝視著某處。他不清楚她話中的含義。雖然明顯是嘲諷，但他並不想去體認這件事。
畢竟，沒有能力去觸碰那顆星星的，是自己。
「砰！」此時課室的門再度打開，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婦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拉著露琪亞的衣袖：「露琪亞小姐，您怎麼又跑來這種地方呢？若是被白哉少爺知道您沒出席今日中午朽木家的午宴可就麻煩啦，快，趁少爺還沒回來前走吧！」
「……。」她垂眸，悄悄瞥了他一眼。
「欸，吉良、雛森，去吃飯吧，今天中午我請客！」紅髮男孩爽朗的大聲笑著，撘著吉良井鶴的肩，拎起雛森桃的衣領，不顧兩人的抗議，大搖大擺的離開。
「小姐，走吧！」婦人催促。
「……好，最後一次了。」她輕聲道，心在淌血。
「── 走吧。」
×××
「喂喂喂阿散井，可以放開我了啦！」雛森氣鼓鼓的在空中拳打腳踢掙扎著，直到戀次漫不經心的放開手讓自己重回地表。
這時的戀次恐怕還不知道，現在這樣「欺負」小桃子的行為，往後會帶給自己多大的「禍患」。
「嘿，我說啊，阿散井……」吉良呼嚕呼嚕吸著蕎麥麵。「你要氣朽木，也別該用這種方式吧，實在太傷人了。」
「…… 誰說我故意要氣她。」戀次用力的一口氣解決眼前的手捲。
「就是說嘛，人家朽木是女孩子耶，特地千里迢迢找你來吃飯，居然是這種下場。」雛森一面喝著味噌湯一面說。
「沒錯沒錯，說不定她們朽木家的貴族生活也沒我們這些平民想的好過，她出來透透氣你也不肯接納她？」
「是嘛是嘛，吃個中飯而已，而且朽木多可愛，還自己做便當呢！那個便當盒上還有兔子恰比的圖案說……」
「對啊對啊，我記得我還看過其他不同款式，那好像有很多種顏色喔！」
「──你們兩個不要在那裡一撘一唱跟說相聲一樣，煩死人啦！！」戀次青筋爆怒，恨不得來個翻桌。
「阿散井，別生氣嘛！」吉良丟下蕎麥麵，努力壓住桌子：「怎麼遇到朽木的事，你就特別敏感。」
「哪、哪有。」被說中心事的他說話開始結巴，坐下以僵硬的姿勢喝水。
「難不成……」雛森依舊小口小口喝著味噌湯。「阿散井你喜歡朽木？」
「噗───！」戀次口中的水剎時全噴了出來，噴到吉良臉上。
「啊啊啊阿散井你好髒啊啊啊！」吉良慘叫。
「怎樣？」雛森桃笑瞇瞇的看著一副狼狽樣的戀次。「被我說中了吧？」
「怎麼可能。」他恢復理智，神情竟有些黯淡。「我只是……一隻永遠搆不著……星星的野狗。」
「？」雛森一臉詫異的看著他。「阿散井？」
發現自己說了太多，他換上如平日的爽朗笑容。「沒事沒事，誰管朽木啊？我們兩個只是兒時玩伴啦……來來，吃飯！吉良，你別再擦啦，去洗把臉如何？」
「你還敢講？是你噴出來的欸！」
「哈哈……」他笑著，刻意想忘記。
─────忘掉她剛剛悲傷的神情。
忘掉天上有那顆星星。
×××
這叫喜歡嗎？
“說不定她們朽木家的貴族生活也沒我們這些平民想的好過，她出來透透氣你也不肯接納她？”
這……怎麼可能。
她應該跟他所想像的……一樣幸福－不，是還要更幸福吧。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如此悲傷？難道有了家庭、有了親人這件事，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嗎？
下雨了。
走出食堂外，天空陰陰地下著小雨。
“恭喜成了朽木家的養女啊！”
記憶裏，自己曾經這樣大聲笑著向露琪亞說。
明明心裏感受是像被刀割劃過的痛楚，卻還是笑著對她表達祝福。
是自己的祝福不夠誠摯，露琪亞才會如此悲傷嗎……？
好幾個問號，得不到解答。
很想跟她說────
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可是這樣的自己，真自私。
所以她成了天上的星星，他是地上的野狗。
無論何時，都想要保護她。
無論何時，都想在她身邊。
無論何時，他都可以為她犧牲，為她流血……
只是，自己只不過是一隻在地面上漫無目的，狂吠不止的野狗……罷了。
他在雨中跌跌撞撞。
找不到 野狗能往天上的路。
×××
「什麼？」待在十一番隊處所，他愣住。「不會吧……？」
「是真的啊！」吉良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我們聽了也全部嚇傻了，朽木怎麼可能會殺人呢？！」
是啊，她怎麼可能會殺人？
那纖細柔弱的手，怎麼可能揮得了刀？
「總之，十三隊副官志波海燕是真的死了。」吉良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戀次遞來的水才好過些。「你有空的話，去看看朽木吧。她好像……很不好過的樣子。」
「廢話。發生這種事……誰會好過。」不自覺的皺眉。腦中擔心的、所想的，全是露琪亞的身影。「──那朽木白哉呢？他打算對露琪亞怎樣嗎？」
畢業進了護廷十三隊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人人口中的朽木白哉，是個如此冷漠的人。冷得像冰，冷得像霜。
「六番隊朽木隊長目前似乎還沒有任何表示。總之，」吉良將手上的水喝完後站起身。「你真的去看看……朽木露琪亞吧。」
「……這是當然的。」他好一會後才開口，看著吉良走遠。
他必須去看她。
即使碰觸不了她，即使只能在地上狂吠……
────怎樣都好。
進了護廷十三隊之後，自己漸漸開始懂得去想很多很多。
不知道現在珍惜還來不來得及，不過──
無論何時，當她悲傷的時候，當她孤單的時候，當她危險的時候──他，阿散井戀次，都願意擋在她身前，即使會死亡也好──
希望，連野狗，也不顧一切的保護著天上的星星……。
×××
「下官是十一番隊的阿散井戀次。請問，朽木……露琪亞在嗎？」他看著眼前的十三番隊隊長，問。
飄散著長髮，氣質出眾，容貌俊秀卻有些疲態的浮竹十四郎。「別客氣，我知道你，阿散井。」說話的聲音和笑容讓人覺得可親。「你來找露琪亞的？」
「…… 是。」
「去吧。她在後園的那棵樹下。」浮竹輕輕點頭。「陪伴在她身邊，行嗎？」
「是。」他看了看浮竹，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謝謝您。」
「露琪亞……？！」他出聲。遠遠就見她坐在那棵楓樹下。不知道看著什麼出神。
「……戀次？」眼眶紅紅的抬起頭，尚未反應過來，她已經在男孩的懷裏。
他的懷抱，好溫暖──
她瑟縮著瘦弱的肩，不住的發抖，淚又潰堤。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他，讓自己放心了不少。
「別擔心……」他在她耳畔，在她身邊，低沉令人安心的耳語。
庭院的楓葉，紛如雨，積如雪。
無論何時，都會在妳身邊───────
野狗 已經找到通往天空的路。
Fin.
Free talk.
這篇是無論如何結尾都不是很滿意的一篇。
但是因為很喜歡中間那一部分所以草率的刪了一些還是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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