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寂.菡指定
(黑鴉自隱密枝椏中飛出,掠向遠方,帶走她 化成冰屑的淚。)
面對兄長在月華下的背影,她有哭的衝動。
能笑,多好。
露琪亞回憶起今日去十三番報到時名叫海燕的男人的笑臉。
那笑容正對著自己,溫柔的、爽朗的……像要融掉她心裏的甚麼。
……下去吧。
是。她跪坐的雙足忘卻麻痺,深深向眼前遙不可及的背影俯首。委屈沒有了。她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淡的輕笑。
×××
好久都不曾放鬆。
她生平第一次相信,笑容可以打動人心。
〝噯,露琪亞!怎麼老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隊上有人欺負妳?〞
不、沒有……只能吞吞吐吐,只能像烏鴉,恐懼陽光的照耀。
他劍眉一挑,大掌會用力壓在她頭頂上揉揉。
什麼叫沒有?有問題就要大大方方說出來啊,這樣才是男子漢!
哎呀海燕大人你說錯了啦,露琪亞那麼可愛哪裡是男子漢?清音大聲吐槽。
喔對哦,我忘了……抱歉啦,露琪亞!
他會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遞給她一杯茶,笑容依舊在唇角。
說抱歉就能解決?露琪亞,妳也說說幾句嘛!清音會推她手肘,她會從溫暖的感覺中回神,還是無言以對。〝我……〞
別再我啊我的,不然不請妳吃冰囉!他會瞅著她,逼她笑。
來嘛,笑一個?
露琪亞不敢看他,帶笑的眼睛。
快啊,想吃冰就笑───唔唔唔唔唔~~?!
她抬眼,仙太郎從他身後溜出,雙手拉長他臉頰──露琪亞,妳看,好笑吧?
呵呵。
呵呵……她不自覺笑了出來,這時他也面紅耳赤的掙脫,追著仙太郎滿院子跑。
〝仙太郎你這渾蛋!會痛啊!〞
呵呵。她笑得很開心,他會神情自若底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視線和她平行。這就對啦,露琪亞!妳笑起來很可愛哦。
哎呀可愛?
哎呀可愛?海燕大人原來也會用可愛這個詞哪~
〝……囉、囉唆!〞
哎呀海燕大人?你也會害羞哪~
哎呀海燕大人,露琪亞是看見你的臉才笑的,以後你都用這張鬼臉出來見人吧~
〝吵死啦!你們這些傢伙!……〞
呵呵。
露琪亞保持笑容,心底的石頭少了一半。
────謝謝。謝謝您,海燕大人。
(這就對啦,露琪亞!妳笑起來很可愛哦。)
是他讓她知道,她本身在此刻也是個一個存在。
是他讓她領悟,原本躲在深林處的鴉,也能出來見得陽光。
×××
這沒甚麼好謝的啊。
逐漸熟稔後的一日,他照常單獨和她出靈廷做例行訓練。走在樹林中,萬籟俱寂,週遭只有他和她的呼吸。
而且……我也沒聽過有人把自己比喻成烏鴉。
說話的神情一向都是如此坦然。
露琪亞走在他身畔,只能無所謂的笑笑。她至多只對他輕描淡寫提起一些關於朽木家、兄長……的事。
妳相信死亡這件事嗎。突然,海燕問。
咦……?
記憶甚麼的全部消失,然後留下最後一句話,賭上所有尊嚴的死去。
她沒有回答,因為不瞭解他說這些的用意。
〝為甚麼……要說這些呢?〞
海燕停下腳步,盯著她,率直的笑。
〝老實講……我最近常夢到妳。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對妳說的。〞
請您……別說這種觸霉頭的話,海燕大人。她輕輕皺眉。
我希望妳能幸福。
像是沒聽見露琪亞說,他緩緩道。
一瞬間,露琪亞獃了。
她不瞭解他為何要說這些,更不明白他……是站在甚麼立場和她說這些。
是上司對下屬,是朋友,是……?
她正想出聲,附近喬木上倏忽一陣騷動,一群生著烏羽的黑鴉亂竄,她尚未反應過來人已在海燕懷裏,跌進旁邊樹叢。
噓。他低聲。被攻擊可是會痛的。
抱……抱歉!海燕大人,有沒有受傷?
海燕又是一笑,搖頭,長指整齊她面上的亂髮,指尖的溫度撫過她髮梢。
(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就是對妳說的。)
(我希望 妳能幸福。)
露琪亞───?
她這才驚覺自己淚眼朦朧。
為甚麼哭?他蹙眉。
她同他剛剛動作一樣,笑笑,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妳不相信死亡嗎。他低聲,俊臉靠她愈來愈近。
──我是認真的。
露琪亞……
她沒有閉上眼睛。
她看得到,他的唇在那麼一秒湊上自己。
她體會得到,那麼一秒海燕的唇好冰冷。
耳邊有烏鴉在啼。
────悲愴的刺耳啼叫愈來愈遠。
他迅速離開她,將她從樹叢中拉了起來。
抱歉。
露琪亞聽見他在深深呼吸之後說。
抱歉。我有妻子了。
露琪亞沒有回答。
她知道他有妻子,而他的妻子正是她的憧憬。
永遠的憧憬。
她知道,她相信這一點。
走吧。
他說,他的背影矗立在露琪亞前方。
他說,在深深為自己方才一秒的莽撞懊悔之時,他並沒有看得到背後的她。
她頰上的淚也在一秒之內化為冰的碎屑,順便帶走他唇遺留在她唇的溫度。
得到幸福是不是也是永遠的憧憬?海燕大人……?
露琪亞看著化作晶冰的淚遠去,和那黑鴉鴉的一群飛向遠方。
但尖銳的啼叫聲仍舊在她耳邊縈繞不絕,像要說服她相信死亡───。
Fin.
﹥BGM Every Little Thing/Frag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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