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1月26日

【浦夜】清澈

﹥寫於2005/11/26
﹥小佩指定






晚間九點,他催促甚太和小雨上床就寢。
九點半洗熱水澡。
十點,準時端著一壺溫熱的清酒、一個拇指大小的酒杯和一盤小魚乾坐在院子前的走廊上。

肩上掛著毛巾,輕鬆愜意地盤腿坐著,拿下平日戴慣的直條紋帽子。剛用完吹風機的他,一頭亮澄的金髮其實很整齊。只不過睡著之後一切就又變了樣。

深秋,即將步入冬日的夜晚。
幾杯清酒下肚,即使氣溫偏低,熱度依舊從胃裏擴散開來,並不覺得冷。不知何時,一隻黑貓悄然無聲底出現在院子的鵝卵石子地上。


貓眼直對著他。

很亮。
如同天上的一泓月。


他微微側頭,凝視黑貓娉婷底朝他走了過來,輕盈躍上三十公分高的長廊,端坐在他身邊。絲毫不拖泥帶水,動作一切完美。

「……是。等等回來。」突然他苦笑著喃喃低語,放下酒杯起身。

當他又拿著二壺溫熱的酒和一個新的酒杯、一盤二隻的烤香魚時候,黑貓已經杳然無蹤;卻多了副排好的將棋,以及……

「吶、快坐下。」一名膚色黝黑的漂亮女子扥著香腮,斜眼瞧他。
他如同平常的笑著,「動作好快。」
「是你太慢。」女子甩甩身後的長馬尾,起箸夾了小魚乾送進口中。「我等很久了。」
「哦。」露齒。「是等我還是等香魚?」
「浦原老闆……」女子意猶未盡,沒忘記棋盤上的廝殺:「我當然是等酒囉。」
愣愣,微笑仍舊掛在脣邊。「唔。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杏眼瞧了他好一會兒,櫻唇微噘,無語。



記得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瀞靈廷的夜晚,他們,似乎也曾經有過一樣的對話。
──那時,還有跟現在一樣的月光。



×××



他們常常對弈,在四楓院家的庭院前。
就擺著棋盤,兩人可以整夜下將棋也不嫌膩。

常常要等到周圍站了一排僕役求宅院的大小姐回房,她才會心不甘情不願的撩起寬鬆的她壓根也不想穿的和服下襬,讓下人們迅速收起棋盤,然後親自送他到偌大的宅邸門口。

明天見,喜助。她總是搶在他說話前開口說。
一個約定,一個命令。
他總是聳聳肩,答應她(或者他們)的約定,還有她的命令。

夜一小姐,該進來了,您站在外頭吹風會著涼……
妳們很囉唆欸!

再見,夜一。


而他,總是在跟她道別時眼睜睜看見她滿臉怨懟地被拉進四楓院家,在接收她一個「沒輒」的抱歉笑容之後自己縮縮肩膀走回十二番隊處所。

〝夜一小姐,請您不要耍任性了!〞
〝我哪有?〞
〝浦原隊長很忙,您也有工作在身哪……〞
〝哼,妳們心裏明明不是這麼想吧?妳們在乎的是技術開發局?〞
〝夜、夜一小姐!〞
〝喜助人很好的,妳們未免……〞


夜風吹過他耳畔,夾雜著從宅邸內傳出的紛鬧聲。

他人好或者不好很難去論定啊。
連他都不確定自己的好壞,何況其他?





妳的眸子好清澈。某天,兩人甫修行完畢,他突然開口。
她側頭看坐在她身邊的他,失笑:〝笨蛋。哪有人用這種形容詞?〞
他稍稍斂起了笑。〝我很認真。〞
〝喜助隊長什麼時候有認真過了?〞她微喘,笑。也許是因為剛剛瞬步的練習過了頭而不是因為他不笑時的面容竟讓她臉紅心跳……她安慰自己。

愣愣,又回復昔日慵懶的笑。〝…… 也對。〞

她鬆了口氣。
卻沒辦法忽視方才她不小心看見的,那有些失落的眼神。

他們一直都相處在一起。
即使身分地位懸殊,她並不在乎,並不在乎旁人側目。

他們算是青梅竹馬嗎?


從那天開始,除了隱密機動部隊的例行公事外,她有事沒事就常待在房間攬鏡自照。

妳的眸子好清澈。

這……這什麼鬼話?
她細細盯著自己的眸。
還不是就這樣,黑的部分比白的部分多……難不成會反光嗎?

──她並不在乎旁人的閒言閒語,卻對他的一句話心煩很久。




四楓院家的庭院很大。
於是她跑去看庭院中央的小池塘。有浮萍,也見得到裏頭悠游的小魚。難不成她的眼睛裏有魚兒在游?

她一直想不透他的那句讚美辭。



×××



「這盤是我贏。」良久,他說,帶著勝利的喜悅。「戰績七十七勝零敗。」
「等一下,還沒下完,你急什麼啊?」她雙手抱胸,柳眉輕皺。

人愈十萬火急,腦筋就愈轉不過來。

「這邊。」他長指伸出,指向棋盤。
「我知道。」咬唇,心裏倒也隱約知曉自己到底會輸。
「輸的人要有懲罰。」他洋洋得意道。
她霍然抬頭。「什麼?你剛剛哪有這樣講!」
「我已經七十七勝了,該有些回饋。」他挖挖耳朵,滿臉賊笑。

「聽你在胡言亂語……」四楓院夜一,為甚麼妳總那麼不爭氣?她恨不得站起身啪地把棋盤摔個稀巴爛,或者用瞬步把他和她的棋子互相對調……只可惜生於名門貴族之家,此類卑鄙之事她實在做不來。

「不然妳甚麼事也不用做,去洗澡好了。」他笑著提議。
「你做夢。」一記手刀毫不留情。
「痛……」

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那……妳陪我賞花吧?」撫著發紅的頸項,他終於說。

左顧右盼,只見隔壁鄰居家種的柿樹。「哪裏來的花?」
「有啊。」漾開笑容:「跟妳一樣清澈的花。」

「…… 又來了。」清澈?她抿唇竊笑。



×××



〝夜一小姐!〞
〝四楓院大人?這……〞
〝讓我進去看他!不然我就──〞

大老遠就從牢房外聽見嚷嚷。他瞧著她氣急敗壞衝進來,一腳狠狠踹上鐵杆。
那時他真慶幸自己是在牢裏,他倆中間隔著柵欄。

〝好久不見,夜一。〞他看見她,心底苦笑,面上倔強著和她招呼。

她蹙眉,〝你怎麼搞的?〞

像是老師斥責犯錯的學生。
偏偏這學生又非常非常的不受教。〝沒什麼。〞

〝那為什麼你現在會在這裏?〞
〝不知道。〞

她這時真的真的很想用鬼道把他的笑容給毀了。〝不知道?那你知道……〞
他跟著不作聲。

那澄澈的眸,竟泛起了點點水光──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他沉默。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一個堂堂貴族四楓院家千金、隱密機動隊隊長……


在這裏,不顧一切,和自己面對面。

已經不是十二番隊隊長的自己、也非技術開發局局長的自己──……

面、對著面。
那,……


〝喜助大笨蛋!〞頭一撇,不回。


他看著她美麗的黑色長髮飄離他的視線。
那一瞬間,他回憶起她的眼睛。

很透明很透明的,讓人覺得舒服。
像是……能夠淨化人心似的。





兩天後的晚上,她回到房間嚇了好大一跳。

他手握紅姬,下巴多了點鬍渣,其他全部沒變───


〝我要到現世去。妳要……一起來嗎?〞


慵懶的微笑,他向她伸手。
她衝動的點頭了。

對,跟你走───



叛眾離親,管他什麼隱密機動隊呢?



×××



「啊、開了。」他搖搖睡意朦朧的她。
「啊?」勉強睜眼,潔白的花朵於眼前綻放開來。

月華照耀,皓瓣馥郁。

「這是曇花。」他笑笑,看她專注賞花的模樣。



呵,看花的女孩卻沒發現自己比花更美。



「好清澈。」她說。
「唔嗯。」他點頭,手趁機握住她的:「跟妳的眸子一樣。」







Fin.


﹥BGM  Mr.Children/C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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