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番外
08/31,6:29a.m.
在那之後。偶爾會做同樣的夢，然後同樣地讓因夢迸出的淚水給驚醒。
她張開眼，摸摸濕潤的臉頰，幾個月前的笑容、幾個月前的體溫和話語，還離她好近好近。
她抽起床頭櫃上幾張面紙正準備擤鼻子，鬧鐘在這時響起，她轉頭挪出左手拍掉鬧鐘，臥室恢復一片寂靜。她擦乾淚水下床，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溜入室內，灑了一身一地。
今天也會是大晴天呢。她用力伸個懶腰，想。
08/31,6:40a.m.
眼睛腫得好厲害。
今天並沒有放假，她一面刷牙一面用手指輕觸腫脹的眼睛，還有好像洗不去的淚痕。
漱口後她用毛巾以足以讓自己清醒的力道用力拍打了雙頰幾下，然後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還替自己打氣。
加油朽木露琪亞，妳行的！
妳行的，加油！今天是他的生日，妳要開心點哦！
08/31,7:10a.m.
烤了兩片吐司加荷包蛋，冰箱裏拿出來快要過期的鮮乳全部倒進玻璃杯，她嘴裏咬著吐司，拿著瓷盤跟玻璃杯坐進沙發打開電視看晨間新聞。
今天東京地區放晴，氣溫三十六到……
她看著掛在氣象預報表上的大太陽要自己打起精神。
幾秒鐘之後出現重點新聞。有股票和某某大臣貪污，以及車禍跟昨天深夜在新宿的街頭鬥毆……
她皺眉，下意識的立刻關掉電視。
08/31,8:10a.m.
拎起包包，穿鞋，鎖門，收好鑰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慌慌張張從包包裏翻出手機袋費了一番功夫。
『喂？』
『早安，露琪亞！』
『早安。怎麼這麼早？』
『妳今天要去醫院嗎？』
『嗯，我沒排休，桃妳今天不是值大夜班？』
『對啊。露琪亞妳要跟七緒學姊請假嗎？我可以找人代妳的班唷，就暮野吧，早上黑崎醫師有門診她應該會很樂意。』
『請假？』
『……那個……』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妳不去看……』
『……嗯，不去、謝謝妳，桃。』
『真的嗎？可是露琪亞今天是……』
『真的不用。』
『喔……好吧。那，妳不要想太多喔！』
『放心啦，我很有精神。』
說了再見，她按下通話結束鍵，深呼吸後將手機丟進包包。
08/31,8:50a.m.
從車站走到醫院還有幾分鐘的路程，才早晨太陽就大得過頭，她拿出抗UV的黑底白點摺疊傘擋住幾乎要灼傷皮膚的陽光。
快走到醫院側門的時候她看見附近停了一輛十分眼熟的重型機車，握著傘柄的手不自覺很用力很用力。
她快步走向前，一名陌生男人匆匆忙忙從附近的便利商店走出來，走向機車跨上，發動。
她停在原地看那個陌生的男人把他的車子騎走。
永遠就這麼……騎走了。
她感到鼻頭一酸，趕緊把傘收起來，抬頭面向陽光，試圖蒸發還來不及產生的淚水。
08/31,10:15a.m.
抱著外科一診的病歷表，露琪亞推開門迎上的是橘髮男人看起來殺氣騰騰其實卻溫柔滿點的表情。
「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不舒服？」
她快步繞過橘髮男人身邊以免打擾他問診，他卻在助理醫師開口詢問患者的時候抬起頭給她一個笑容。
「有空幫我泡杯咖啡嗎，朽木。」
「好的，黑崎醫師。」她放下病歷表。
「多謝。」橘髮男人站起身吩咐助理醫師繼續問診，然後說要去洗手間即跟在她身後走出門診室。
08/31,10:19a.m.
「啊啊餓死我了。」她才剛泡好咖啡，顧不得燙嘴，黑崎一護馬上拿過紙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早上的早餐會報要搞那幾個實習的根本沒時間。
「空腹喝咖啡不好。」露琪亞搶過他手中的紙杯把咖啡嘩啦啦倒進茶水間的洗手槽。
「妳做什麼啊妳！？」
「我說空腹喝咖啡不好！」
「那妳也太浪費了說倒就倒啊！」
「我不倒不然要叫石田來倒嗎！」
「妳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啊！」
「不講理的是你吧！」
「呿……」算了越吵我越餓。嘀咕一句，黑崎看看手錶像想起什麼：「欸，妳今天沒什麼計畫嗎？」
「計畫？」
「松本學姊跟市丸出國，伊勢那邊要請假比較容易吧。」說著，黑崎皺眉把有顯示日期的手錶湊近她：「喏，今天。」
她垂眸。「怎麼了，八月三十一號，我知道啊。」
「……妳不去祭拜戀次嗎。」
「……」良久，露琪亞抬頭，伸手向他。「喂，沒吃早餐的傢伙，我有空可以幫你跑腿去買午餐回來哦，不過要給錢就是了……」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黑崎硬生生打斷她。
08/31,10:23a.m.
「……好奇怪。」
「啊？」
「桃也是，你也是……」她咬唇，「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了，只顧問我要不要去要不要請假，那你們呢？你們難道不去？」
「別任性了朽木。」黑崎一護粗聲道。「妳以為我們不想去？戀次重視的是誰？從那次以後妳根本就沒有好好面對過自己的心情不是嗎？什麼叫打起精神堅強下去妳懂不懂？不是傻笑要自己表面去敷衍應對就能了事！」
「我哪有傻笑！我一直很……」語塞。
「很怎麼樣？就是很會偽裝嗎？妳哭也沒關係生氣也沒關係埋怨也沒關係，就是不要把痛苦難過都塞在心底最角落，這樣根本不會好過不是嗎！！」
「────黑崎你是大笨蛋！」用力吼出一句，露琪亞捏扁紙杯丟進大垃圾袋跑出茶水間，在門口還不甘心的對一護做了鬼臉：「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蛋！」
「朽木妳給我站住──」尚未反應過來，露琪亞的腳步聲早已聽不見。黑崎一護皺緊眉低啐。
08/31,12:23p.m.
「……亞？露琪亞？」
「啊？」抬起簡直快要埋在飯盒裏的頭，她回過神，迎接的是井上憂心忡忡的臉龐。
「妳沒事吧？」吃得滿臉都是飯呢。井上一邊說，拿面紙幫她擦掉嘴邊的米粒。
「沒事。」就是餓了點。漫不經心的說，露琪亞夾起一大塊肉塞進嘴巴，正巧黑崎一護走過護理站暼了一眼，她咀嚼得更是用力。
「喂……」幼稚鬼別太過分。走近護理站聞到便當的香味，黑崎幾乎忍受不能。
「怎麼樣？」你不是說我很會裝嗎？再扒了幾口飯，小妮子看來得意洋洋。
「黑崎醫生！你的肚子會不會餓？我這邊還有我今天早上做的特地要給你……沒有啦就是我親手做的便當喔！你要不要吃吃看？」井上織姬興奮的起身從櫃子上拿了粉藍色的飯盒遞給一護，一護盯著飯盒總覺得從裏頭似乎不斷的冒出黑色氣體。
「……呃不用了井上，謝謝妳，我剛吃飽。」他搖搖手婉拒，眼角瞄得露琪亞的訕笑。
「不錯嘛。」
「什麼？」
「沒什麼。」吃飽了好有精神繼續工作。黑崎一護撇撇嘴準備去麻醉科找石田一塊吃中餐。
「看見妳這麼有精神就好了。」
我說，戀次他沒妳這麼小心眼，他才不會在意一些有的沒的，上午是我嚇妳的啦。
「……笨蛋。」凝望黑崎漸漸消失在長廊的背影，露琪亞咬著竹筷，笑不出來。
08/31,16:20p.m.
下午的天氣不如早晨看的氣象預報準確，天空將暗未暗，有種快要下雨的感覺。
空氣分子潮濕黏膩，避難到醫院大廳吹冷氣的人增多了。
露琪亞讓井上帶著實習學妹去抽血，自己則坐在長廊窗邊的塑膠椅上。
如果說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都可以因為不說不想就真的忘記的話，是騙人的。
騙得過別人的眼睛，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只要看見醫院的走廊、醫院的病床，就會想到他。
而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想起來關於戀次的一切就會哭泣。
只要一想起來……
〝明天開始，妳在醫院等我，我會接妳下班。〞
〝……露……琪亞……抱……抱歉。繃帶髒掉了……〞
〝也許……沒辦法……跟……妳走去盡……頭了……抱歉……〞
〝……抱歉。露琪亞，我……甚麼都……沒有辦法……給妳……〞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他最後遺留了多少個抱歉給她？
而她又需要多少？
其實什麼都不要！
不要抱歉不要對不起不要錢不要什麼砍人什麼勢力……
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只要他可以活著往自己的路前進就好……
其他根本別無所求啊……只有這樣不是嗎！
爲什麼……連這麼一點小小的奢望……都不肯給他──
08/31,16:45p.m.
「……妳哭了。」有人站在她身邊，是黑崎。
「……。」她沒有回答，硬是用掌心抹乾臉上未乾的水痕。
「幹嘛不承認。」
「我也……沒有否認。」
「站在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哭出來是正當發洩。」黑崎拍了拍她的頭頂。「沒有人例外。」
「那你呢？」你會哭吧？露琪亞抬頭看黑崎一護。他的表情凝重的可怕。
「我沒有否認。」好半天他呐呐吐出幾個字，然後用力搓了搓鼻子。
「只是今天是他的生日，要是讓他發現我在那裏哭哭啼啼的我怕他晚上又來找我打架。」
露琪亞笑了出來。
因為身邊還有相同的對你這麼樣眷戀的人、所以自己才可以更努力的獨自往盡頭邁進吧……？
08/31,17:20p.m.
打開更衣室的門，一個人影跳了出來：「噹啷！」
「……桃？！」
「今天這麼早就要下班了？」
「是啊。」想回家早點休息。露琪亞說，雛森桃卻雀躍的拉著她的手。
呐、不要回家嘛，我們一起去喝一杯怎麼樣？我還會拉小白跟黑崎他們一起去唷！
「可是……」妳今天不是要值大夜班嗎？
「管他的！」雛森笑著挽過換下護士制服的露琪亞的手就要離開。
08/31,17:24p.m.
「我帶露琪亞來了！！」雛森興奮的對等在醫院大廳的一行人揮手。
「那我去開車。」一護你的車停在B1？日番谷手指套著車鑰匙轉啊轉。
「花太郎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唷！」一起坐小白的車吧！雛森還是很開心的大聲嚷嚷。
「請……請多指教……」
露琪亞看著雛森，心裏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她可能明白那種令人心碎的失落感，所以才特地找大家來一起聚餐。
轟隆───
熟悉再不過的機車引擎呼嘯聲掠過耳畔，她驚訝的抬起頭直奔醫院大門 ────
是戀次的車。
08/31,17:31p.m.
自動門緩緩開了，露琪亞衝上前。
拜託。就如同以往般一樣。
戀次會把機車大剌剌的停在醫院門口，他會脫下安全帽，好整以暇的等五點半下班的露琪亞出現，接著他會露出彆扭的笑容把安全帽遞給她，要她好好戴上───
「戀……戀次！！？」她喊。
機車騎士停下車，褪去安全帽，看到臉頰的舊傷，她心頓時涼了一半。
是修兵。
他在那場械鬥中受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脖子隱約還能看見埋藏在衣服之下的白色繃帶。
「啊，朽木小姐。」剛剛打妳電話似乎不通，按妳家門鈴也沒人應門……我想說妳可能在醫院，所以……
「有什麼事？」露琪亞哽咽著還說不出話，雛森適時出現。
「……今晚在『CODA』，我們舉辦一個派對，想邀請你們都參加。」
「宴會？」
「是的。替戀次舉辦的……宴會。」修兵像是慣性地摸了摸頸上的繃帶，笑了笑。
「應該說是生日宴會。有空參加嗎？」
「可能沒辦法哦，露琪亞她……」
「──不，我要去。」
「咦？露……露琪亞？」
「走吧，我們一起去好嗎？」
「這……」雛森緊緊握著露琪亞的手，滿臉擔心。
「當然要去。」不知何時黑崎已將車開到醫院門口，他搖下車窗，笑著開口。
「因為這是戀次那傢伙的生日宴會不是嗎。」
「沒錯。」用力閉起眼睛再張開，事實還是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如果要回應許多的抱歉的話。
已經可以體諒他，了解他……了解他的抱歉為何而來，包容跟愛……
那就露出笑容、勇敢的往前走向盡頭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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